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杜牧《泊秦淮》：商女知道亡国恨，会唱什么呢？

作者：zxn123 | 发布于：2023年02月21日 | 浏览：253 次

烟笼寒水月笼沙，夜泊秦淮近酒家。

商女不知亡国恨，隔江犹唱后庭花。

我们开始写文章时，总要面对第一个问题：如何选择素材？

写春天，是写春风、还是写百花；

写一天的工作，是写上班忙碌还是写今天中午的工作餐不好吃；

写一个人物，他的眼耳鼻舌身意写哪个呢？

很多作文老师会这样讲：写最有特点的那一点，最值得书写的故事。这方法在实际操作中又会遇到一个问题，就是你遇到了平平无奇，找不出不同，还是找不到要写的那个素材。

我有一个行之有效的方法，就是你先停下笔，你把你要写的文章，像照片一样一一浏览，让你只选一张能代表这篇文章主题的照片，你会选哪张？这张照片就是你的主素材。

五月天乐队有一首歌《干杯》，这样写“如果说让我选出代表青春那个画面，是浮现了那滴眼泪、那片蓝天、那年毕业……”这就是他找到的青春主题的主素材，他接下来就是写“那滴眼泪的故事”“那片蓝天的故事”和“毕业的故事”。

文章落俗，是很多人下笔的时候，没有去找到自己脑海中的那个画面，而是把别人写了多次的画面移用了过来，写秋天就是“秋高气爽，大雁南飞”，写游览就是“兴致勃勃，精神抖擞”。找了一个公众熟悉的画面，而不是自己发现的画面。

我们以这首诗为例，如果是要写“国破家亡”这样的内容，作者们会选择什么画面呢？有的人会选“古战场”，有的人会选择“旧宫殿”，有人选“史书寥寥几页，一字千钧”。人有感要抒发常伴随着作者的时空环境而变，一些让读者眼前一亮的文章必然有陌生感的时空，比如杜牧就没有选择任何国家政治地标，而选择了“秦淮河”这个城市中有名的风月场所聚集地来说“亡国感”这种事。

“烟笼寒水月笼沙，夜泊秦淮近酒家。”南京城的秦淮河，在唐朝时是一个码头，水陆交汇所在。在工业革命后火车大规模出现之前，水陆交汇的地方必然是商业最发达的地方。由此，城市会迅速成长起来，有别于广大农业社会形态的城市文化会诞生壮大。

秦淮河畔花街柳巷、青楼酒肆，成为外人眼中的销魂处。

这本来是写“才子佳人”“红拂夜奔”之类爱情故事的地方。诗人杜牧夜晚来到这里时，却突然被一声遥遥传来的歌声触痛了，于是他写的不是两情长久，而是“亡国感”。

夜晚是万物安寂的时刻，奔腾不息的秦淮河被烟雾笼罩，停止了奔流；穿梭不停的码头被月光笼罩，像机器关机。在黑色中移动的只有诗人这条小船，停泊在秦淮河畔的酒家前。

“商女不知亡国恨，隔江犹唱后庭花。”这是这首诗最被人熟悉的一句，通常解释就是讽刺那些不知亡国恨的歌女们，在国破家亡之时还在过自己岁月静好、歌舞升平的日子。对应的另一种情感是“位卑未敢忘忧国”“天下兴亡、匹夫有责”。

但也有另一种解释，在民族国家出现之前，江山社稷国破家亡本来就是士大夫和贵族们的责任，对普通百姓，服徭役是义务但并不是责任。拿着朝廷俸禄，享受着免除徭役特权的人才应该“知亡国恨”，让社会底层没有地位的歌女去有“亡国恨”的觉悟，是求全责备，是让女人背黑锅。基于此，商女唱什么，是那些听众花钱决定的，花钱的人在听后庭花，是真正不知亡国恨的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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诗人的本意也就变成是“将军英雄、达官贵人不知亡国恨，隔江犹听后庭花”。

文学的魔性就在于，当一个作品出现在读者面前时，它并不是完成时。读者和作者之间隔着作品，共同对作品的内涵进行了补充和丰富。

杜牧是怎么想的，因何而写，不得而知也不必知，观众接受到了哪一点并传播了哪一点更重要一些。

还有没有别的感受呢？我读完还有一个问题：商女如果知道亡国恨，应该唱什么歌呢？

她去唱《大刀向鬼子头上砍去》，这不像商女的行为，也不应该在夜晚秦淮河畔隐隐传来；她如果唱《春天在哪里》《梅花三弄》，更不准了，这些歌不会触动杜牧，让他联想到“亡国恨”这件事。

似乎最合适的恰恰就是这首《后庭花》。

《后庭花》原名《玉树后庭花》，这首词是南朝最后一个皇帝陈叔宝写的，歌词艳丽华美，歌词写的是嫔妃们娇娆媚丽，堪与鲜花比美竞妍，其词把美人与花联系起来，感慨美丽容易消逝。但陈叔宝写这个词时面对的场景是隋军已经兵临城下，他却沉溺在后宫佳丽的娱乐之中，于是《后庭花》在后来成为亡国之音的代称。

杜牧所处的位置秦淮河就在金陵，是南朝陈的首都。如果这样来理解，杜牧这首诗并没有在批判歌女，也没有批判听歌的人，有可能也在说“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”这件事。

商女不知道《后庭花》的故事，以为是一首“女人花”的歌，唱得是凄婉动人；酒家外泊船上的杜牧，被打动的恰恰是《后庭花》对应的金陵古都的往事，他听到的是弦外之音。

商女在感慨自己作为女人的命运如花般易碎；听《后庭花》的达官贵人们是在欣赏和把玩夜中美色；而音乐勾出的古都往事，让杜牧想到江山社稷的日渐腐坏，难以释怀。

这一曲《后庭花》，生出了几样情。

十八花生